西狩获麟

天涯踏尽红尘

【乐黄】故国神游01

*可能微乐策,隐形双苏。我流乐黄。

*所有故事取材于张岱《陶庵梦忆》,进行了再创作,少量文字(场面描写等)化用原文。

*首次尝试了一种明清白话小说似的文风,就是通俗来讲的半文不白(。)

*文言功底有限,对文言要求高者慎点;出于对乐乐和张岱先生都很喜欢的私心,有一些生平,以张岱先生为原型,其他人物无历史原型,无需考证无需较真,对历史以及历史人物洁癖度高慎点

*欢迎捉虫指证。婉拒ky瞎bb

 

#本章以乐乐为主,暂无明显cp向。天天戏份不多,暂时不打tag

01.金山夜戏

    船离了埠头,岸上人声渐淡没入江涛。遥听见二更鼓响,幽幽荡在江面上,衬得明月也更孤朗了些个。潮托月升,月光倒囊入水,铺了半江银粼。江潮吐息间推了夜航孤船,向江面更远更幽处驶去。夹岸青山,怒面默伫,似金刚守道一般。

 

    行船规模适中,载了二三十号人也不见拥挤,大多人已回房歇息,唯有小几处灯光自样式考究的绢质窗面后透出,依稀可见舱内人影攒动。

 
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竹窗让人推开拖着一声半长的尾音,窗内烛火一芥,隐约衬映出一个锦衣貂裘的年轻身影。火光在他眼瞳中跳动,直教人叹哪个世家纨绔,竟生得这般风流。只见他黑发高束却不成冠,如江湖草莽人士样的没个正形儿,倒也给他平添了几分落拓潇洒来。

 

    “长夜漫漫何时旦哪——”张佳乐迎着夜风眯了眯眼,没有紧上衣裘反倒是更敞开了些,惹得一旁伺候的小僮连声低劝,只是不听,径自拈了柄雕花的银剪子探入灯罩中拨弄着火芯。

 

    “二公子还当早些歇息,明儿醒时,自是夜尽船停了,何须自扰?”丹砂——那小僮道。

 

    “恁地无趣。”张佳乐自顾自摇头晃脑悠悠唱道,“时人乃知夤夜之乐耶?”言语间有戏谑之意,转首他又抛下剪子,漫望航窗外投了一瞥。行船恰拐过弯道,北固山硕然的黑影瞬时挡了一江清辉,劈头盖脸扑来。

 

    丹砂让夜风吹了个寒噤,待要再劝,却见自家这不叫人省心的二公子眼睛一亮,跳将起来拉住他道:“山中庙宇,便是金山寺罢!取道北固却不到寺一观,岂不辜负了金山盛名,怎地也不早些提醒我。”话是这么说,他却也无真心责怪之意,径自跑向船头知会船家,叫那掌舵的就着山脚一野渡靠岸,拉也拉不住。

 

    “诸位,今夜是又睡不得了。”丹砂喃喃自语,望一众伶官住处走去,一个个地叩响舱门。推门入,却见潘小妃几个仍莺声曼语低唱着戏文,便叱道:“这半夜的,小娘皮还不睡,唱不死!”

    马小卿是个泼的,笑吟吟回骂:“呸!丹砂臭小狗,摆起谱来了!我可听见啦,二公子是又寻着乐子该派上我们了吧!”丹砂顿时泄气:“派不派不好说,我是怕你们歇息了,先来知会些声。”遂又叫起几班伶人,说话间,船便靠岸了。

 

    拾级而上,金山寺竟也不远。月光自林杪漏下,一地斑驳如残雪。四下里除一行人衣裳窸窣与压低的叽喳声,只闻香火供处烛花偶然的哔剥声,是极静。冷月映得佛陀世容渺渺,似真似梦。

 

    只听得张佳乐轻笑开来:“好静。”

 

    “确是静极——啊,公子莫不是——”丹砂应声间恍然觉出自家二少心思,顿觉怕是不妥,却又听张佳乐道:“海生,带尔班众伶,给这佛门圣处也添些个热闹。至于曲目......既在金山,客随主便罢了,先呈个韩蔪王金山,再添个长江大战。演罢各自有赏,咱便下山,回舟还望应天府去。”

 

    “使不得啊公子,”丹砂急道,“如此行程又得耽误,夫人老爷责问起来该当如何交待——”

 

    张佳乐摆摆手:“你小子操心忒多,比姑娘家都不如——甭管他,我自会解释。”潘小妃马小卿听了只是掩口吃吃笑,一个个拿手肘捅了丹砂又捅,秋波婉转地挤兑他:“呀,这会子是真个不必派上我等啦——”

 

    世人皆知金陵张家二公子,旁的不说,于凡声色犬马玩乐纵情之事,向来说一不二,玩得很有一套。于是一时间锣鼓俱起,灯火盛张,真真有震骇山岳之感。

 

    寺中众僧惊觉,皆起来观。中有一老僧殿外立观,似睡似醒,竟看得呵欠与笑嗤俱至。张佳乐尽数瞧在眼里,连叹:“呜呼,坏了清修也,如何是好——”,逗得“苏小班”女伶花枝乱颤。复看众僧,惊疑惑惧,不知殿中作乐者是人是怪是神是鬼,又疑乃是佛陀显灵考验修行来了,为难间竟皆呆若木鸡,倒真似一个个榆木溜滑的脑袋了。张佳乐自顾自翘起了腿,眸中笑意流转,于他,看这众僧呆样,竟比观那戏文还得趣了。

 

    曲罢,天光将曙,张佳乐方似有困意般,抬手打了个打呵欠,一扬手,领众伶与小僮下山扬长而去,解缆过江。

 

 

    “娘的,哪个孙子大半夜的敲锣打鼓,扰他爷爷睡觉!小爷我睡个安稳觉我容易吗,当里啷个咙地敲个不停。这他娘的不是佛门重地么,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招惹?”乞儿模样的少年骂骂咧咧,砰地一声踹开厢房门,“王大眼,王妖道!给小爷死起来,就你丫还能睡!”他烦躁地揉着自己的脑袋,不知轻重地推搡敲打床铺上卧睡的人,一通乱嚎。

 

    道人也是个心大的,丝毫不以为忤,竟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,也不理他。黄少天气急,劈手夺过拂尘威胁道:“呔,妖道,再不起小爷剪了你的马尾巴喂狗!”

 

    “嚷嚷什么,”道人终于睁开眼,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,“金陵张氏,纨绔小儿学舌魏晋之风耳。”起身一抬手便夺回了拂尘,黄少天正讶然这妖道如何一招手的功夫便夺了回去,却被不轻不重地抽了个正着,“对道长不敬,当罚。”道人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衫,悠悠道。

 

    “呸,王杰希你还挺能端!没见过人道士住寺院里的,说你不是骗子我都不信!”黄少天丝毫不和他见外,一屁股坐上床塌,气势汹汹。

 

    “道观寺院,异也,或异于雕栏,或异于修行,或异于诸天神祇之金银泥塑,然此般种种,皆红尘俗物,大可不必拘泥,心中有道,何处非修行耶?”王杰希拂袖撇开喋喋不休的少年,大开厢门。迎面曙光熹微,衬得他格外眉目英挺,煞是好看。

 

    黄少天对此嗤之以鼻,却也不再接话,眯起眼迎向天边隐隐有爆发趋势的灿然金光。天光已然大亮,一时间竟给他仿佛不知身在何方的恍惚感,回想起昨夜锣鼓戏文,竟更是如梦一般。

 

    “是了,”王杰希显得极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遐思,道:“你既不愿随我修道,亦不肯随文......喻县爷入府为吏,现下贫道倒想得一个好去处。”他顺了顺拂尘喃喃,忽地撩起袍袖掐了掐指尖,微笑起来,“那张二公子性情,想来与你相投。”

 

    “你在叽歪啥?”黄少天颇有些不耐地踢起了床板。

 

    王杰希拂尘一甩,好耐性地看来:“这位公子,贫道掐指一算,决意指点你一段好因缘。”

 

    说话间,霞光已然自厢门投射进来。树梢,秋凉中渐少的雀鸣,还是开始叽啾了。

 


评论 ( 6 )
热度 ( 33 )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西狩获麟 | Powered by LOFTER